大法官开庭（中集） | 丈夫行凶后潜逃20年终落网 大法官深入调查案件成因

*高人民法院 2023-12-05 20:07 发表于北京

2002年8月25日晚，四川省华蓥市的方柔（化名）搭乘三轮车回家时被人砍伤，与她同行的侄儿不幸遇害。而行凶者不是别人，正是她的丈夫余强。2022年7月2日，潜逃20年的余强落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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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后，余强一审被判处死刑。余强不服，提起上诉。

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王树江大法官担任审判长，主审这一上诉案件，并就案件细节和成因展开了深入调查。

大法官走访被害人家属，深入了解案件细节

为了深入了解案发当时的具体情况，2023年10月24日，王树江大法官带领合议庭专程去探望了被害人一家。

王树江大法官通过对被害人一家的探访，得知他们20多年来一直生活在不安之中，尤其是方柔，带着对余强的恐惧、对家人的歉疚，在伤愈之后就背井离乡，几乎不回华蓥。

王树江大法官说：“从被害人家属们的陈述中看得出来，他们这20多年一直生活在惊恐之中。因为不知道被告人哪天又来找他们进行报复，三次搬家，而且后来方柔还远嫁到外省。就被告人来讲，这20多年也过着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，不敢跟家里联系。而被告人的父母也不知道这个儿子的死活，也每天处于这种不安之中。所以一个犯罪导致了几个家庭的破裂，而且使这几个家庭20多年之中都陷入这种不安之中，这确实是个教训，是个悲剧。”

村里**个大学生

娶到城里家境殷实漂亮女孩，

自卑多疑的性格把婚姻带入悲剧

为了更深入了解方柔和余强过往的情况，《大法官开庭》节目组驱车3千公里，在外地见到了方柔。

据方柔回忆，2000年她在北京工作，跟着朋友一起卖衣服，父母觉得她漂泊在外不稳定，希望她能早日成个家。

1999年8月，大专毕业的余强被分配到华蓥的一家建筑公司。

有一份稳定的工作。家里人为了让余强在城里扎根，四处托人想给他找个城里的对象，方柔的一个亲戚把方柔介绍给了余强。那时的方柔青春靓丽，家境也算殷实，而余强则是话不多为人比较沉闷，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好。

交往之初，方柔对这门婚事多少有些抗拒。但作为过来人，老方夫妇却劝女儿大度些，往长远看。因为在他们眼中，顶着大学生光环的余强是个“潜力股”。谈了几个月，2000年7月，方柔和余强携手步入婚姻殿堂。因为余强没能力在城里买房，老方夫妇心疼女儿，便出钱给她买了一套房。

他们本来有机会拥有一个幸福的婚姻。方柔一家考虑到余强家的经济条件，不仅没按传统要彩礼，还承担了两人结婚的一切开销，没有要余家出一分钱。余强身边的朋友都羡慕他找到了一个漂亮妻子，这让余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。余强大学毕业刚刚工作，收入不高，不足以应付日常生活的花销，也都是方柔来贴补。婚后没多久，方柔就发现了余强为人的另外一面，那就是多疑、控制欲极强，会使用家庭暴力，这是方柔此前没有料到的。

余强的自私、多疑给方柔带来了极大的伤害。方柔说：“比如你要去哪里啊，他都问个明白。比如说走在街上啊，谁要看你一眼啊，他就问那是谁啊，我说那走路，不可能别人不看一眼吧，然后他就会刨根问底。有的时候回家说急了，他就会有点家暴吧。”方柔妈妈说：“她就是怕他打，就是掐脖子，掐得你气都出不来。”

此后，两个人的生活磕磕绊绊、争吵不断。即使这样，方柔说，她也没想着要和余强离婚。2001年春节过后，余强接到大学同学的电话，对方称他在广东韶关创业，有个赚钱的机会，想让余强跟着他一起干。虽然怀揣创业的憧憬，但是余强还是舍不得长期离开妻子，说服方柔和他一起去了韶关。

去了韶关才发现，同学说的“创业”其实是做传销。方柔说，那时的余强被同学洗了脑，整天想着搞传销、赚大钱。可听下来赚钱的途径只有一个：拉下线、买产品。余强拿不出钱，就鼓励方柔跟家里要钱。

陷入传销组织后，余强不仅没赚到钱，向方柔家里要来的钱也花光了，于是他们决定离开韶关。余强一个人回到家乡继续上班，方柔则去了北京，想找个工作解决生活的困顿。此后，两个人一南一北，日常只能靠电话沟通。

方柔说，余强其实内心很自卑，总怀疑有人要把方柔抢走。因此两人争吵不断，有一次余强在电话里骂得很难听，彻底伤了方柔的心。随后，方柔回到华蓥，并在哥哥开的小饭店里帮忙。此时的方柔已经和余强分居。

2002年初，有一天余强突然找上门来，劝方柔和他回家。说着说着，两个人吵了起来，那一次，余强对方柔下了狠手。在客厅玩耍的小侄儿听到方柔的呼救，急忙去喊奶奶，也就是方柔的母亲。母亲及时赶来，才救下了方柔。

方柔说，余强的暴力行为让她非常害怕，有一次余强还差点把她掐死：“吵起来他就把我按在床上，掐着脖子，我看着要窒息了，我说你别打了，我就求饶呗。就放松了一点，我就爬起来了，跑到窗户喊人嘛。我说救命啊，喊了听不见，他就给我又往回拉。”

2002年8月25日晚上，惨案发生了。余强提前买好刀具，踩点熟悉了方柔下班的路线，潜伏在方柔晚间下班的路上准备报复方柔。见到方柔后，他拦停了那辆三轮车，挥刀砍向了车里的人。余强作案后迅速逃离了案发现场，向外地潜逃，这一逃就是20年。从此，这起案件就像一个摆脱不掉的噩梦，一直笼罩着方家的每一个人。

凶手潜逃20年，法网恢恢，

频繁换名却难逃落网

2022年7月2日晚上9点，四川省大英县交警在县医院门前开展整治酒驾活动。过程中，有位骑摩托车的人不配合检查，准备闯卡逃离现场。民警发现后，立即追了上去拦停此人。

据大英县交警大队民警唐红兵介绍：“他的酒精度是55毫克/100毫升，那他就涉嫌饮酒驾驶机动车了。但是现场问他叫‘张华’过后，我们用警务通进行比对，就发现根本就没有‘张华’这个人。当时就怀疑他可能说的‘张华’，不是他本人的名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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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疑对方冒用他人名字，民警就问他身份证号码是多少，结果这个人支支吾吾不肯回答。*后警方将其带到大英县交警大队办案区。

民警再问，这个人又称自己叫“李勇”，老家是重庆的，因为前几年做生意失败，躲债逃到了大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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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按照此人提供的家庭住址，大英警方根本查不到他的户籍信息。于是警方利用科技手段，比对出这个人与一个叫余强的人，人像相似度高达99%。而这个余强，就是华蓥警方追了20年的逃犯。

民警：你报那么多假名字，查不出来吗，我们现在查出来了，你认为这个东西跑得掉吗。

余强：真实名字余强。

民警：犯过什么事吗？

民警：说，在我们这里直说。

余强：原来好像是拿刀砍过人。

查明此人身份后，大英警方立即与华蓥警方联系，华蓥警方派人连夜赶到大英，将余强带回并进行讯问。侦查结束后，华蓥警方将案件移交给了广安市人民检察院。经审查，2022年12月，广安市人民检察院以余强犯故意杀人罪向法院提起公诉。2023年1月，四川省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开庭审理了这一案件。

庭审中，控辩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辩论，双方的争议焦点主要有两个：其一是余强所涉罪名到底是故意杀人，还是故意伤害；其二是被害人亮亮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形成的，是被尖刀捅刺，还是菜刀砍伤。

2023年8月1日，四川省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本案作出一审判决，对余强判处死刑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。

对于这个判决结果，被告人余强表示不服，随即向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。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受理了此案，并由二级大法官王树江担任审判长，审理这起上诉案。

大法官说

记者：“这个案件已经过去20多年了，您为什么要带着合议庭到案件的**案发现场去呢？”

王树江大法官：“法官审理案件有一个原则，叫‘司法的亲历性原则’。这个‘司法的亲历性原则’就要求我们在案件审理过程之中，为了更好地查明事实、固定证据，要把前期的工作做得更实一些。从公安机关现场介绍的情况看呢，这个作案的现场变化并不是很大的。我带着合议庭成员去以后，应该说对于被告人他的蹲点、他的跟踪和他*后作案和逃跑的情况，就有了一个非常直观的了解。那么在这个过程之中，被告人犯意的坚决，被告人事先的犯意筹划准备，应该说给我们形成一个**印象，很有必要的。”

记者：“在办理这个案件的过程当中，您有没有遇到什么挑战？”

王树江大法官：“其实作为法官来讲，接手的每一件案件，不论它的大小，也不论它的难易，都是存在不同的困难的，法官就是解决矛盾、解决困难的嘛。那么选择这个案件，一个就是这个案件经过20年才被破案的，这中间也是有一定的昭示意义，就是说任何人只要你违法犯罪，不要心存侥幸，天网恢恢、疏而不漏。

另外一个，我也注意到了，这个案子上诉人的上诉理由是有一定的辨析空间的。围绕他的上诉理由进行了充分的事先的准备、事先的调查，然后在法庭上，我们是通过庭审实质化，让所有的证据出示在法庭，质证在法庭，*终我们合议庭的裁判意见形成在法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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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害人一家的痛，触动着每个人的心。但这起案件带来的伤害，远不止一家人。余强，一个90年代的寒门大专生，是全家人的骄傲。余强娶到了方柔，一个容貌和家世都很好的妻子，本该庆幸和好好珍惜。可是，他为什么把这场本该幸福的婚姻过成了现在这个样子？深入调研之后，合议庭准备开庭，王树江大法官对于这起上诉案件将会如何审理呢？请您明天同一时间继续关注《今日说法》特别节目《大法官开庭》。

《大法官开庭》之《法槌之下》中集，扫描二维码观看。

来源：*高人民法院新闻局、《今日说法》

编辑：邢天然